Intergalatic

＊天黑請閉眼同人衍生，CP為周若青/李子碩無差

「學長。」

李子碩抬起頭，設計工作室的後進小郭神情侷促地微笑著，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辦公桌隔板的後面，稍稍抬高的臂彎上掛著的外套很眼熟。如果李子碩沒記錯的話，這件外套大概是上個月聽說會有寒流的時候，他和周若青一起去買的羽絨外套。周若青說深藍色很適合他，所以李子碩挑了深藍色的款式，也就是小郭手臂上掛著的那一件。

「學長，剛剛周先生來工作室，」小郭眨著眼睛說，一邊伸出手，等著李子碩把外套接過去，「說今天很冷，所以給你送外套過來。喔還有這個，」小郭又拿出一袋甘梅地瓜，裝在紅白塑膠袋裡面的炸物散發出陣陣的食物香氣，李子碩眼尖地發現小郭偷偷吞了口口水——沒辦法，今天大家為了趕工、誰不是吃了個便利商店的飯糰就繼續工作——「周先生說是要給你吃的。」

「哦，」李子碩泰然自若地接過接過外套，回頭看了眼自己就掛在椅背上的大衣。他很喜歡這件灰色的大衣，是他在找到這份工作之後買來獎勵自己的，很保暖，對付這波寒流綽綽有餘。

「我有問他要不要進來，我跟他說可以進來沒關係，」小郭著急地補充，「可是他說他是順道經過，還有事，就不……」

李子碩沒等小郭說完，只是溫和地打斷對方：「小郭，你中午有吃飯嗎？」

「有。」小郭立刻住口，認真地回答。

「吃了什麼？」

「……超商飯糰，」小郭小聲地說，然後很快地又打起精神：「可是是限定的鰻魚口味，超好吃的！」

李子碩笑了起來，把羽絨外套隨手放到旁邊的大疊文件上，拿過小郭手中的塑膠袋之後翻出袋裡的竹籤，豪邁地串了三大塊甘梅地瓜，拎出來以後遞到小郭眼前，「要不要吃一點？」

小郭感激涕零地接過竹籤，道謝的聲音幾乎帶著泣音，然後咬著甘梅地瓜竄回他的位置上工作去。李子碩看著小後輩的背影笑著搖搖頭，揣著那袋炸物在位子上坐下，若有所思地看著它。

他前幾天跟周若青吵架了。

你瞧，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可笑。他和周若青花了好多年、繞了不知道多少遠路才在一起，一路走來發生了多少事情，這段關係剛開始的時候彼此都小心翼翼，好像講話急了點、大聲了點就會讓對方像蒲公英一樣被風吹得四散。李子碩以為他們就會像那樣，毫無爭吵、毫無齟齬地走完一輩子，結果事實證明，人類是健忘的動物，他們很快就開始學會為了「能不能把外套扔在沙發上」還有「是誰忘記把垃圾拿出去丟」而吵架。至於前幾天他們為什麼吵架，似乎是因為那天輪到周若青洗碗，他隨口要對方記得把流理檯擦乾，周若青就火大了。

我又還沒做完、你怎麼就斷定我不會擦！

因為你常常忘記擦啊！李子碩被周若青的音量嚇了一大跳，委屈地皺起眉頭，你幹嘛那麼大聲？

我常常忘記擦又怎樣，你又知道我今天不會擦了嗎？周若青不耐煩地啐道。

李子碩蹙起眉頭：你幹嘛啊，我只是講了一句，你幹嘛這麼生氣？

然後他們就吵起來了。

現在想想，周若青那天接了很多組客戶，累得半死、脾氣特別大，會卯起來衝著他大吼大叫也是可以想像的。李子碩知道周若青吼完就後悔了，但是他也不是能隨時讓周若青吼著洩憤的出氣包，他在周若青苦著臉想開口道歉時固執地昂起下巴、轉身就走，並且非常故意地把門甩上，他分明知道自己這樣的態度會讓愛面子的周若青不肯跟進來道歉，但管他的，他反正也被周若青氣到不想看到他的臉。

看，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沒有在一起的時候老覺得自己可以忍受對方的所有一切，在一起之後才知道有些話實在不說不快，再怎麼喜歡再怎麼愛，都還是忍不下那一句「你可不可以」或是「你為什麼」。

這幾天李子碩固執的在周若青試圖找他和好時沈默不語，周若青試了兩三次見李子碩不領情，也乾脆住口不語，明明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像陌生人似的完全不交談。

李子碩知道自己這樣有點幼稚，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這場爭執讓他想起高中的時候，他常常因為試著勸周若青不要脾氣那麼大、反而掃到名為周若青的颱風尾，明明沒做錯什麼事，他也總是會跟周若青道歉。換作周若青惹他生氣了，周若青帶著飲料和零食過來討饒幾句、李子碩就好脾氣地原諒他了。

李子碩越想越來氣，憑什麼從以前到現在他都得是成熟地忍耐一切的那個人。他不否認現在的自己固執得很幼稚，不過他覺得他有必要讓周若青清楚地知道他李子碩不是出氣筒。

仔細算一算，今天大概是冷戰的第三天，李子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因為周若青吼他時候的音量而覺得有點委屈，但是也差不多感到有點愧疚了。他本想發個簡訊給周若青，問他今天要不要一起去車站前面吃豬排飯，沒想到對方倒是先給他送外套跟食物來了。

李子碩找出他常備在辦公室的叉子，戳起一塊甘梅地瓜，塑膠袋和紙袋擦出聲響。李子碩還記得以前在補習班的時候自己有多討厭附近的同學在老師講課時不停製造這種聲音，他一向覺得這算是種噪音。

可是袋子裡的甘梅地瓜真的很好吃。李子碩想著。而且今天的好像特別好吃。

「嗯、」李子碩拿起手機，打開Line以後點開這幾天順序稍稍往下沉了點的那個對話框，迅速地打了幾個字之後發送出去，然後又咬下叉子上剩下那半截甘梅地瓜。「……還是熱的。」

周若青氣喘吁吁地衝出捷運站，趕到李子碩發送給他的集合點時，李子碩已經等在那邊了。

「李子碩！」他三步併作兩步地衝過去。李子碩聞聲轉過頭，並且在周若青忍不住彎下腰喘氣的時候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脊。

「慢慢走就好了，你幹嘛用跑的啊？」李子碩的聲音裡頭有淺淺的笑意，周若青彷彿聽到赦免一般心生感激。「頭髮都亂了。」

「你想吃什麼？」周若青直起腰，挺直腰桿，雖然還沒緩過氣息，他也想盡快看清楚李子碩的樣子——圓圓的眼睛看著他，嘴角不再是這幾天來那一條平直的線，眼神裡還有笑意，身上穿著他下午時候送過去的羽絨外套，早上穿出門的灰色大衣則掛在手上。周若青對此大大地鬆了口氣。

「你想吃什麼？」李子碩反問道。

「呃，」李子碩讓他想，周若青就不敢再推回去：「牛肉麵？」

「但是我想吃豬排飯。」李子碩抬起臉，把手上的灰色大衣塞到周若青懷裡。周若青愣了下，馬上便逆來順受地幫忙拿著這件穿不著的大衣，跟在邁開步伐的李子碩後頭往他們都喜歡的那間日式料理店走。李子碩稍稍慢了幾步讓周若青跟上，兩個人沈默地走在下班下課的人海中，肩膀偶爾會輕輕地撞在一起。

周若青瞄了瞄李子碩的側臉，把公事包和大衣都換到同一隻手上後，他試探性地勾起李子碩的手。

李子碩垂下頭，嘴角勾了起來。

周若青抿起嘴唇，更加用力地把李子碩的手攢住，也在幾個冒冒失失的高中生往他們的方向跑來時把李子碩拉到身邊，免得他被撞到。

「你看到了嗎？」李子碩湊到他耳邊說道。

「看到——什麼？」

「那些人是我們的學弟妹欸。」李子碩笑嘻嘻地停下腳步回頭，周若青於是跟著轉身，這才注意到那幾個學生和當年的他們是同一所高中的。「你有看到嗎，剛剛有個男生跟你一樣，明明天氣冷得要命、還硬要穿短袖逞強。愛耍帥。」

「什麼啊，我是真的不冷啊。」周若青叫屈，牽著李子碩繼續往前走。「我那時候就真的不冷嘛，打完球熱死了……」

「是喔，」李子碩不贊同地聳肩：「我體育課打完排球，熱得要死所以不穿外套，你還硬是要把外套蓋到我身上，搞得我外套也都是汗，臭得要命。」

「就會著涼啊，又不是要害你。」周若青悶悶地咕噥，「再說我後來不是也把我的外套給你了，這樣也不行喔。」

「你的外套也是臭的。」

「嫌東嫌西的欸，李子碩。」周若青扯了扯李子碩的手，李子碩也笑著靠過來撞了下周若青。「就這麼討厭喔？」

「不會啊。」李子碩的頭垂得低低的，淺淺的微笑幾乎要埋沒在茫茫人海中。「其實我滿……」

最後的那幾個字還是淹沒在人群中了，被經過他們身邊的兩個高中男生的大笑聲蓋了過去。周若青在那些笑聲中隱隱約約聽到幾聲髒話，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和李子碩似乎也是這樣，為了一點小事就笑得亂七八糟，周若青還會笑到罵髒話，好像一件事的有趣程度非得用髒話才能表達一二似的，幼稚。

他握緊了李子碩的手，在人潮中突兀地停下腳步。李子碩被扯得跟著停下腳步，好奇地轉過頭來看他。

「周若青，」李子碩的低沉聲嗓穿過嘈雜，在周若青聽來清晰得不可思議：「你幹嘛？」

「李子碩，」周若青緊了緊他的手指，「李子碩……」

李子碩挑起眉毛，耐心地等著他把話說完。急匆匆的人們從他們身邊穿過，而周若青只是牽著李子碩的手。他在心裡醞釀了很多很多話，有些是關於十年前、有些是關於十年間，不過現在是人潮湍急的尖峰時刻，時間不容許他說那麼多話，反正他將來還有很多時間慢慢地把話說完，所以他開口的時候，想到的是三天前那場爭吵。

「對不起啦，子碩。」他說。「我以後不會對你亂發脾氣。」

李子碩眨眨眼睛，抿著嘴笑了，臉頰上推出兩個小小的酒窩。周若青一直覺得這個笑容很可愛，睽違了這麼幾天，好像又更可愛了。

「我也太固執了，」李子碩想了想：「好像也不用跟你冷戰這麼多天。」

「對啊。」周若青忍不住想要損他兩句：「你從以前就是這個牛脾氣，欸，生起氣來超麻煩的。」

「什麼？周若青你不要太過分喔，明明是你先對我發脾氣的。」

「吼唷，就，我就還沒洗完碗你就一副我一定不會擦流理台的樣子，就很奇怪嘛。」

「但是你真的很常忘記擦啊。」李子碩無情地指出，「你要是都記得的話，我就不會唸你了。」

「很囉唆欸你——」

他們再次向日式料理店出發，途中開始爭論是誰的個性比較機車，但是音量輕柔、他們必續湊到彼此的臉邊才能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麼，而且他們都在笑。李子碩說不贏周若青，大笑著甩脫了周若青的手，周若青也沒有再去牽他，但是被甩掉的手搭上了李子碩的肩膀，一直沒有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