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都不是好病人,他知道。
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在半夜醒來的時候,看見隔壁的床位是空的。枕頭上沒有那柔順瑩潤的黑髮,被褥下沒有那看似嬌弱卻在戰鬥中不可一世的身軀。
他不訝異,真的。
頂著睡亂的焰紅亂髮,青年爬起身抓過丟在床邊的毛線外套穿在身上,輕手輕腳的跳下床,只怕吵醒睡在另一張病床上的白髮少年。長期的戰鬥訓練之下他的腳步自然輕盈,一點聲音也沒發出的出了病房。
會在哪呢?
這句話只適合給其他人問,對青年來說,這是不適用的。
教團的旁邊有森林,是某個愛吃蕎麥麵又愛拔刀的驅魔師所修練的地方,這件事教團上下都知道。
但是青年還知道了他們所不知道的。
熟悉的穿過了樹林,即使在黑暗中,青年還是順利的摸到了目的地。因為他實在太過熟悉,就算沒有那月光,他也不會找不到路。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小池。
月光撒下, 波光粼粼,溫柔柔和的色彩和教團所適合的黑色截然不同,讓人懷疑這座池子究竟是否應該存在於黑色教團一旁的黑色森林當中。
然後他看見了,黑色的,卻又如此純淨的青年。
「阿優,」喚了那名,青年掛上嬉笑卻柔和的表情走上前,不遠不近的站在池邊,神田優的背後。
「……」神田回頭,青年一點也不訝異對方臉上瞬間出現的惱怒。
不訝異,真的。
「你來這裡幹什麼?」沒有多看他一眼,神田回過頭繼續凝視那池。青年訕訕的笑了。
「不邀請我坐下嗎?」
「你都自己跑來這裡了,不需要邀請你也會自己坐下。」冷冷的回應,神田仍是不肯多看青年一眼。
拉比懂,真的都懂。
他太熟悉,所以不訝異。
「我知道優會來這裡。就算在夢中也知道喔。」放柔了嗓音,拉比落座在神田身邊。
如此自然。因為他知道神田身邊現在沒有六幻。也知道這種時候,神田不會拔刀。
「噁心死了,兔子。」隨便回答,神田一雙墨色眼睛流轉到拉比身上。不知是否因為月光,那眼神柔和許多。
「什麼嘛,我特地跑出來耶。」
「我沒拜託你吧?」
「唔,可是一個人會寂寞的喔。」
「……」
沒有回答,神田只是靜靜的注視著拉比的碧色獨眸。緩緩的,那碧色的焦點也從池面移轉到墨色當中。拉比在那一片純淨而深邃的墨色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知道的,在平日的銳利中,終究還是藏有那麼一絲柔。
只是,展現的對象有差異。
拉比總是對於這差異,感到欣喜。就算他知道在這個時代、在這個時候,他們什麼都不可能。
「優。」他開口,聲音帶有某種磁性的嘶啞。神田的眸子顫動了一下。
「做什麼?」
「你,相信我對不對?」
「突然問這個做什麼。」終於別開眼,神田冷冷的哼了一聲。
他想起那天,那時,從拉比唇間流瀉出來的四個字。那語氣、那眼神,不知道讓神田有多為動容。
不知道,聽到對方說出那四個字的時候,自己怎麼會為之動搖。他活著,應該是為了尋找『那個人』的。可是面對眼前的青年,他總是動搖。想著或許可以稍微緩緩,不要急著追尋……只要拉比存在。
那四個字能解釋自己的心情嗎,他不知道。
「就是想問囉。」同樣把視線移開,拉比笑了。
那天,他衝動的說了,說了自己的心情。只是沒有答覆。那倒是不打緊,畢竟對方沒有當場拔刀把自己砍掉重練。
他反而在那白瓷般的臉頰上看到些許紅。
怕氣氛僵掉,他笑著戳了神田的臉,說他臉紅了。結果下一秒神田居然衝著他吼,說是夕陽。
『現在是中午,而且陰天呢,阿優。』
『……你那頭該死的紅髮!你最近掉髮是吧,還掉到我臉上!』
看著對方甩頭就走的樣子,拉比笑了。神田這個人就是這樣。
但是,他就是為此,視線才會開始默默的追尋上去,不是嗎?
「相信我嗎,優。」
又問了一次,拉比還是沒有看神田,只是望著池面,看著夜風激起柔和波紋。
「……你會站在我背後。」
好聽的聲音傳來。拂在拉比耳際,說不出的好聽受用。
臉好看就算了,連聲音也這樣好聽。
一定要這樣,俘虜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嗎?
「什麼,優?」
「你會站在我背後。在戰場上。」
話至此,神田沒有再開口。任由較為強勁的夜風襲來,吹起自己的一頭柔順。
「……」
拉比笑了。揚起嘴角,他笑的開懷。
「是啊,沒錯。會永遠、永遠站在你的背後。」
「保護你喔。」
「我比你強多了。少開玩笑。」
「啊、互助合作囉。」
我們,是夥伴,是朋友。
現在,Just be friends,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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