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galatic

＊台劇植劇場－天黑請閉眼的衍生同人，CP為周若青/李子碩無差

＊設定在第七集完結篇之後，昨晚看完完結篇後因為太痛苦了而飆出來的我流後續(?)，標題無能QQ

李子碩隱瞞了他十年的事情，在一起觀看時光膠囊的時候不言自破。

嚴格來說，也不能算是「隱瞞」了十年。周若青模模糊糊地想著，他猜自己其實一直都知道，甚至在天台的那一晚之前就知道了，只是子碩不願說、不想說、不敢說，他就體貼地沒有戳破。

現在想想，這到底算是體貼，還是自私？

他們搭著救護車下山，周若青和李子碩、黃毓秀搭同一台車。每個人都靜靜的不說話，連一向最憋不住話的黃毓秀都沈默不語，周若青對此有些感謝。

醫護人員正在替他的傷口做緊急處理，他的身邊坐著李子碩，左手腕上還綁著那髒兮兮的繃帶。李子碩拒絕了醫護人員的幫忙，堅持要他們先看看周若青的傷勢。

『他前幾天還因為傷口感染的關係發燒了，』李子碩沉靜地說，『麻煩你們先看看他。』

雨過天晴後的李子碩，身上多了一分風雨來臨前沒有的沉穩。他直視著周若青的眼神那麼直率，似乎已經毫無保留。

也確實如此，李子碩向來對他毫無保留，以好朋友、以摯友、以好哥兒們的身分。除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那份情感還有天台上發生的事情，李子碩一直對他毫無保留。

荒腔走板的同學會、都市更新案，還有李子碩，這些都在周若青心頭烙下印子，一種奇怪的痛徹心扉。周若青抿緊嘴唇，閉上眼睛的同時鼻頭一酸、一滴淚水逕直落了下來。

「周若青？周若青，你怎麼了？」黃毓秀首先注意到他的情況，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事件結束之後，黃毓秀大概也卸下了什麼心頭重擔，語氣不再焦急且咄咄逼人得令人厭煩。

周若青吸了吸鼻子。「沒事，不要管我。」

「可是你──」

「毓秀，」李子碩溫柔地打斷黃毓秀，「若青說沒事。」

黃毓秀嘟著嘴縮回位子上。周若青剛剛想補上一句「我真的沒事」，就感覺到一個溫度輕輕柔柔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轉過頭看了李子碩。李子碩看著地上，整個人隨著車子在山路上的顛簸而跟著微微晃動，但是看起來出奇地穩，讓周若青想起了十年前他們一起去爬山的時候，一步一步走在山路上的李子碩的背影。令人安心。

李子碩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便把手收了回去。

但是就這麼輕輕的幾下安撫，把連續幾天的浮躁不安都拍平了。

在與世隔絕的山中生活了那麼幾天，周若青幾乎都忘記現實世界有多麼殘酷了。

醫院外面圍著大批大批的記者，就等著採訪他們。救護車和警車的燈光交互著閃爍，分外刺眼。周若青在救護車的門打開時被蜂擁而上的閃光燈還有麥克風嚇得往後退縮，撞上了李子碩。

「請問在山裡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說死了四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警察，能不能請問你……」

「兇手是誰，請問你們已經知道了嗎？是你們的朋友嗎？」

周若青回頭看了一眼，黃毓秀顯然已經被眼前的大陣仗嚇壞了，拼死命地往李子碩身後縮。李子碩皺著眉頭，被閃光燈閃得有些不舒服，雖然不像黃毓秀那樣想要躲，卻也沒有很自在的樣子。他們三個人之中習慣鎂光燈的只有周若青一個人──所以周若青在醫護人員急著替他們清出道路的時候，脫下身上的外套然後蓋在李子碩頭上。

「什……」李子碩驚訝地撥開頭上的外套，「若青，你做什麼！」

「你不想被拍的話可以蓋著，」周若青說，「就不會被拍到臉了。」

「……你這樣說……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

周若青微微瞠大了眼睛。這是自從他們在房間裡面爭吵並且冷戰以來，李子碩第一次對他露出了微笑。淺淺的。

「不是你，」周若青說道。聲音很低，在一片人聲紛雜中卻仍舊清晰，「我一直都知道不是你。」

「我也知道不是你。」李子碩垂著視線回道，「我覺得不是你。」

他們抬起眼睛，在相視的瞬間又別開了目光。李子碩並沒有真的把外套蓋在頭上，他把外套披在肩膀上，垂著頭，拉著還是很害怕的黃毓秀走下救護車擠進人群當中，周若青跟在後面，熟練地撥開湧上來的記者。

他們在醫院包紮了傷口，警察則來做了筆錄。他們的家人都來到醫院了，周若青笑看著黃毓秀被父母痛罵一頓的窘樣、看著洪曉彤沉靜地告訴家人自己一切都好，他沒有去打擾陸柏蒼和劉澄芳一家人，所以他靜靜地凝視著李子碩，看著對方沉穩地笑著告訴家人他沒事。周若青應付著家人，決口不提自己一度傷口感染的事情。一切都暫告一個段落之後，他們的家人去辦理手續，周若青本想借菸到外頭透透氣，卻被洪曉彤提醒醫院內外都禁煙，只好悶悶地站在門外，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發呆。

玻璃的自動門安靜地滑開，李子碩走了出來，什麼也沒說地站到他身邊、靠上牆壁望著地面。

「所以……」

周若青起了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比較好。

所以你之後想要做什麼？所以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所以你現在的感覺仍然和十年前一樣嗎？

『我知道是因為天台上的事情。』

周若青裝傻了那麼久，最後卻讓李子碩知道他根本還記得那天晚上，記得李子碩貼近的鼻息也記得那個吻，周若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卑鄙。

「你等一下要怎麼回家？」

結果真正擊破沉默的是李子碩。他看著地面，淡淡地開口。

「……不知道，」周若青從胸口吁出一口氣。「搭公車吧。」

他看著天、他望著地，在一段對答之後又再次陷入沉默。

「……很不真實，對不對？」李子碩聲音含糊地說，周若青分神想著、換作是別人說不定還聽不懂李子碩說的是什麼。「好不真實……我每天早上醒來，都覺得，我在做夢，其實我還沒上山、我們還沒開同學會，欣怡才剛剛打電話給我確認同學會的日期跟地點。這所有一切只是我做了惡夢。」李子碩倉促地笑了下，「這不是我想像中的同學會。」

「我知道。」周若青眨眨眼，「我懂。」

「有好多事情……」李子碩把臉埋進掌心，「若青，有些……我本來，我是說，我……我說我有女朋友這件事情，是騙你的。這十年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周若青沒有說話。

「我可能是想看你的反應，現在想想真是蠢死了。」李子碩的聲音漸漸染上一些鼻音，「我不……十年之後，現在，我還是沒有……那個時候我還是沒有面對自己，我……我還是沒有跟你說，」李子碩放下雙手，深呼吸之後轉過來面對著周若青，他沒有哭、只是雙眼有點紅。「我喜歡你，雖然你是個男生，我喜歡你很久了。」

這句坦白來得太過突然，像落石一樣轟然砸在周若青頭上。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能一直看著李子碩。

心知肚明是一回事，宣於口舌又是一回事。在聽見李子碩說出口的瞬間，有什麼東西彷彿暖流似地從周若青頭頂灌下，他突然很不理智地想著，如果當初有子碩在自己身邊，他是不是可以把所有一切都做得更好。

「現在也……」李子碩聳聳肩，「我現在也……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能不能，我知道你──你也許不──只是，我想跟你說我喜……就算現在我們，就算現在大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也還是想跟你說，」李子碩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而且越來越語無倫次。奇怪的是周若青居然都聽得懂。

最後李子碩垂著頭，像漏氣的氣球一樣慢慢地蹲到地上，縮成一團，「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周若青。對不起。」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他想這樣說，卻說不出口。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抓住李子碩的手臂，把人從地上拖了起來，然後用力地把李子碩抱入懷裡。

「子碩。」周若青靠在李子碩耳邊，「子碩。」

子碩的身體比十年前要結實了許多，但還是太瘦了。周若青收緊了雙臂，牢牢地把李子碩鎖在胸口。

李子碩沒有哭，只是像溺水的時候抓住救生圈一樣，緊緊地攀住他的背脊。

「不是現在……」李子碩虛弱地說，「我不想要現在聽你的回答，不管你要怎麼……回答，我不想現在聽。」

「好。」

他懂──他當然能懂李子碩。

他們現在不適合談他們。他們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太重視朋友，以致於清楚彼此的心中有好一段時間會將白欣怡和陳亞正、陸柏蒼和劉澄芳、還有藍毅聰放在自己之前，不論做什麼都會想到他們。不論做什麼他們都會對朋友感到愧咎。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情，他們都需要時間好好沈澱。

 他們慢慢地鬆開彼此，最後在完全放下時各自退了一步，直直看著彼此的雙眼。李子碩緊張地笑了一下，周若青也是。

「我沒有資格問這個，」周若青看著李子碩的眼睛，「不過你會……跟我保持聯絡吧？」

李子碩眨了眨眼，「會。」

「不論，」周若青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口氣全憋在胸口吐不出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都要好好的。」

李子碩斂下眼皮，淺淺地笑著，「當然。」

他們笑著分開，笑著道別。

有許多事情改變了，當年的登山社再也無法齊聚一堂，同學會永遠也開不成了。也許他們每次一看見彼此就會重新回憶起這些事情，不過有些事情還是不會改變──比如周若青一旦發生了什麼事情，第一個想聯絡的人依舊是李子碩。李子碩碰上什麼困難，也會用通訊軟體告訴周若青。

剛分開的時候，周若青每天都會想起李子碩。他會想起當李子碩說「我有女朋友」了的時候，還有看著他和洪曉彤互動甚密的時候，從腳底一路焚燒而上的憤怒。那是不管幾包香菸都壓制不住的難堪情緒。他清楚知道現在的李子碩已經努力往前，卻不知道李子碩會不會投入其他人的懷抱、被另外一個人親吻，這些猜想讓他像是光腳走在燒紅的木炭上一樣，痛苦得直跳腳。

他和李子碩、黃毓秀還有洪曉彤，有時候會一起去拜訪劉澄芳。他們不敢去看陸柏蒼，不想讓他有壓力。第一次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寫滿了尷尬，但是漸漸的、漸漸的，大家終於放鬆了下來，有些記憶已經刻在那裡無法抹滅，但好險他們還有更多時間可以重新擁抱未來。

最近一次見面的時候，李子碩告訴他，他認識了一些和他一樣性向的朋友。

「知道有人和我有過一樣的痛苦，感覺輕鬆多了。」李子碩微笑著說。

「那很好啊。」周若青拍了拍友人的肩膀，隨即收回手。「其實我有看到你。」

李子碩被周若青沒頭沒腦的句子逗得困惑地笑了：「什麼？」

「你前幾天有路過我工作的地方，我看到了。」周若青平靜地說，「我看到你跟……一個人走在一起。你們聊得好像很開心，我就沒有叫你了。這樣很好。」

李子碩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黃毓秀卻跳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欸我跟你們說！」黃毓秀得意洋洋地拍著胸口，「我前幾天去買樂透，中了六百塊喔！」

周若青看了眼廚房，洪曉彤和劉澄芳兩個人在廚房準備茶水。兩個人沒有任何交談，卻再沒有那場糟糕透頂的同學會時的假惺惺。而李子碩正不敢置信地瞪著黃毓秀：「妳買樂透？黃毓秀，欸，妳不要債還清了，就從借錢變成賭錢！」

「買樂透怎麼會算賭？」黃毓秀不甘心地反問。

「那當然是賭博！」李子碩擔憂地看著昔日同窗：「欸，快答應我們，妳絕對不會為了賺大錢而把全部的家當都拿去買樂透彩！」

「你很誇張欸李子碩，我怎麼可能會那樣嘛！」

李子碩看上去對黃毓秀煩惱得頭都大了，語氣也跟著氣急敗壞了起來：「妳在欠兩百多萬之前也不覺得自己有可能欠錢吧？有點危機意識啦妳！」

周若青在黃毓秀急著喊冤的時候笑了起來，端起眼前的馬克杯，把裡頭的水一飲而盡。

李子碩的話繞在周若青的心頭，從他說出口、到大夥分別為止，少了聒噪的黃毓秀，周若青發現自己很難分心，滿腦子都在想李子碩，所以他用了專屬於成年人的最幼稚的方法來忘記這些：他買了一堆啤酒，在家裡把自己灌得爛醉。

他早就該承認了，承認他根本不在乎什麼大奶妹，他就是想欺騙自己，他就是想假裝他沒有喜歡李子碩。他會怕，而且他比李子碩還更不敢面對自己，李子碩至少敢在清醒的時候將心情存放在時光膠囊裡面，而周若青窩囊得乾脆說服子碩也說服自己，他完全不記得在天台上發生了什麼事。

軟軟的頭髮、小動物般無辜的眼睛，看上去吻起來會很舒服的嘴唇，還有李子碩──總是會包容他、配合他、接納周若青的所有的李子碩。周若青講的最難笑的笑話都能笑的李子碩、明明討厭二手菸味卻皺著鼻子待在周若青身邊的李子碩。

他不是喜歡男生，只是他喜歡的人剛好是男生。

他不是不能往前走，他只是想和李子碩一起往前走。

他花了一段時間才在座墊的夾縫裡找到他的手機，顫抖的手指花了更長的時間才按下通訊錄裡李子碩的名字，單調的嘟嘟聲塞在耳間，聽得周若青心慌。

『──喂？』李子碩的聲音終於取代單調的機械音，『若青，怎麼了？』

「子碩，」周若青含糊地開口，字句全含在嘴裡，「喂，李子碩。」

『怎麼了？』李子碩耐心地問。

「你覺得我不好嗎？」周若青大聲地問道，空蕩蕩的屋子裡全是他酒醉後吵鬧的聲嗓，「你說……你最了解我了，你覺得我不好嗎？」

『……若青，』李子碩沉默好一段時間才嘆了口氣，『你忘記我在時光膠囊裡面說了什麼嗎？』

你說你喜歡我，喜歡很久了。

但那是十年前啊李子碩。

「李子碩，」周若青抓著手機，縮在沙發上脆弱地哭了起來。他不是這麼軟弱的人，這份情緒卻好像因為壓了高中三年、壓了大學四年、出了社會繼續壓著，壓著壓著突然就再也壓不住了。他好奇李子碩是否也曾經因此躲在哪裡落淚。他心疼。「李子碩……如果，」他打了個酒嗝，「如果我沒有不好，你跟我試試看好不好？李子碩，你跟我試試看，你說……好不好？」

『若青，』李子碩的聲音在通話中聽上去好緊繃，『若青，你喝醉了。』

「我醉了，可是我……又沒忘。」周若青瞪著茶几上的馬克杯，這個馬克杯他從高中一直用到現在，都生茶垢了也沒捨得丟掉，只因為是李子碩送給他的。「我知道我是個混蛋──李子碩，我知道我很……混蛋，我是混蛋，李子碩，可是……你可不可以讓我試試看？」

李子碩沒有說話，他安靜得周若青都聽得見他的呼吸聲了。他和他之間錯過太久，卻還是熟悉得可怕，周若青知道對方現在鐵定站在哪裡、背部緊貼著牆，緊緊閉著眼睛阻止自己哭出來。

『我在你──』李子碩剛開口就哽咽了一下，『我在你身上……浪費了好久的時間，若青。』

「我會還你。」周若青立刻斬釘截鐵地說。

『你喝醉了。』

「我會記得我說了什麼。明天、後天，下個星期，明年，十年後，我會記得我說了什麼，李子碩。」

『你很爛欸，周若青，』李子碩罵完這句，聲音一個踉蹌，很糗地哭了出來。大家一起看時光膠囊的時候沒有哭、下山的時候沒有哭、他們分別的時候也沒有哭的李子碩，現在在電話裡哭得像個孩子。『你真的、爛透了……難怪那個大奶妹不要你、難怪另外一個大奶妹也不愛你，難怪她們都要大猩猩，你爛透了……』

「我只有你了李子碩，」周若青說，「我只有你了。」

李子碩在電話裡面哭了多久，周若青就安撫他安撫了多久。最後他發現他受不了聽李子碩哭，他跟李子碩說好要對彼此誠實，而他受不了聽李子碩哭──所以他搖搖晃晃地走下樓，很幸運地招到一部計程車，吩咐司機開到那個他一直記在心裡的地址。李子碩哭哭啼啼地跑下來打開一樓大門時，他把李子碩拉到自己滿是酒氣的懷裡。

「對不起，李子碩，對不起。」周若青抱著他，欣慰地發現他們的擁抱仍然如此契合。「我喜歡你李子碩，喜歡很久了。李子碩我喜歡你。」

李子碩的身體一僵，然後才慢慢地軟化下來，他在他肩上放聲大哭，周若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李子碩，也希望以後不要再見到這樣的李子碩。

他們錯過了十年，所以他們約好，要把失去的都捕回來，要去看很多他們錯過的風景，要說很多他們沒說的話，一起做很多他們沒做過的事情。

「我喜歡你。」周若青在李子碩吸著鼻涕拿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靠在旁邊安靜地說。

李子碩沉默地推開家門，周若青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子碩？」

「……我也是啦，」李子碩悶悶地說，「大猩猩。」

周若青笑了，覺得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哪一刻能比現在更令人心滿意足。